消毒水的气味在鼻腔里横冲直撞,我握着硬膜外穿刺针的手突然被产房外的尖叫声刺得抖了一下。那天原本只是帮闺蜜打无痛分娩,没想到命运的齿轮就在我推门看见她惨白面容的瞬间开始疯狂转动。
"医生!她出血量超过800了!"助产士的声音像钢针扎进耳膜。产妇身下的产褥垫已经被暗红色浸透,监护仪上的数字像失控的过山车——血压85/50,心率130。更诡异的是她突然开始剧烈咳嗽,手指死死抠着床单喊"喘不过气",这症状像极了教科书里描述的死亡前兆。
产科张主任冲进来时,我正把听诊器按在产妇胸口。当听到那声细微的"咕噜"声,后颈的汗毛集体起立——这是肺水肿的典型体征。张主任和我对视的刹那,彼此瞳孔里都映出那个令人胆寒的名词:羊水栓塞。这种产科死神每年要带走全国近千名产妇,死亡率高达80%!
"直接送手术室!"我扯下无菌手套的动作带翻了器械盘,金属碰撞声里混杂着自己雷鸣般的心跳。电梯门关上的瞬间,我看见产妇丈夫瘫坐在走廊长椅上,他手里攥着的婴儿襁褓还带着温热,而产房地上蜿蜒的血迹已经拖出三米长的暗红轨迹。
展开剩余66%手术室自动门开启的瞬间,二十盏无影灯同时亮起。巡回护士像听到冲锋号的战士,推着除颤仪和自体血回输机冲进9号间。麻醉科老陈边戴手套边骂:"你打个无痛都能打出个羊水栓塞?"可手上动作快得出现残影——桡动脉穿刺、颈静脉置管、肾上腺素推注一气呵成。
"血氧掉到75%了!"监护仪的警报声里,我看见产妇嘴唇开始发绀。麻醉机突然发出刺耳的报警,气道压力表指针疯狂跳动——急性肺水肿让她的肺泡变成了灌满血水的海绵。老陈当机立断拔出气管导管,血性泡沫瞬间喷溅到无影灯上。
"准备支气管镜!"我的白大褂下摆被血水浸透,握着喉镜的手却稳如磐石。当看到声门涌出的粉红色泡沫时,后背的冷汗顺着脊梁沟往下淌。这时手术室门被撞开,血库主任亲自抱着6袋O型血冲进来,塑料袋上凝结的水珠在灯光下闪着冷光。
手术台突然传来金属坠地声。主刀医生手里的止血钳"当啷"掉在托盘里:"子宫完全失去收缩力!"我们看着暗红色的血像开了闸的洪水从宫腔涌出,瞬间浸透了三层纱布垫。墙上时钟的秒针突然变得震耳欲聋——距离发病已经过去12分钟,这是决定生死的黄金时间。
"准备自体血回输!"我扯着嗓子喊的时候,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劈叉。离心机开始轰鸣,暗红色的血液在透明管道里循环,像一条狰狞的血蛇。当看到回输袋里渐渐积聚的鲜红时,我忽然想起医学院教授说过的话:每一滴自体血都是和死神抢来的筹码。
"多巴胺20μg静推!"老陈的医嘱声里带着破音。我们像在暴风雨中掌舵的水手,血压刚被药物顶到90/60,下一秒又坠向深渊。产妇的瞳孔开始散大,监护仪上的波形越来越平缓,某个瞬间我甚至觉得手里握着的不是针管,而是正在漏沙的计时器。
"准备子宫切除!"产科主任的声音像惊雷劈开凝滞的空气。手术刀划开皮肤的瞬间,我注意到产妇无名指上的婚戒闪过一道冷光。无影灯下飞溅的血珠在空气中划出诡异的抛物线,像一场微型血雨。当紫黑色的子宫被捧出体外的刹那,监护仪的心跳曲线突然开始剧烈波动。
"室颤!准备除颤!"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200焦耳的电击让产妇身体像濒死的鱼一样弹起,空气里弥漫着皮肉烧焦的味道。当"滴——"的长鸣转为规律的"滴滴"声时,手术室里响起二十几个人同时倒抽冷气的声音。
清晨五点的阳光斜照进复苏室时,产妇睫毛颤动的那一下让我差点打翻输液架。她手指无意识地勾住我的听诊器,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我突然腿软得需要扶墙——十二小时前这双手还冰冷得像是从冰柜里捞出来的。走出手术室时,我看见她丈夫抱着孩子在等候区蜷成一团,晨曦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像道终于放晴的裂痕。
三个月后复诊时,她指着腹部蜈蚣状的疤痕笑说这是"生死契约"。我低头写病历,钢笔突然漏墨晕染了纸面。原来有些惊心动魄,连时光都不忍心让它褪色。如今每次路过9号手术室,都能听见那天监护仪的嗡鸣在瓷砖墙上轻轻回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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